《 2023 台灣當代藝術家海外參訪計畫 第八站 》 參訪心得-劉昱廷

  為期11天的東南亞參訪,一開始實在是難以想像這趟旅程以及對於當地的藝術發展。可在與當地的藝術家或策展人們聊天和討論之後,確實的認知到台灣與這幾個國家的差異,無論是印尼那樣聚落式的藝術團體及生活方式,又或者新加坡那種依靠著政策方向補助型的,更多的是在各方資源欠缺下慢慢耕耘的單位。
  以印尼作為第一個國家,無論是在雅加達或者日惹,像是將在台灣所認知到的藝術認知給天翻地覆的展現,某種程度上能夠被稱之為一種生猛的狀態,我難以去分析優劣,當然可以明顯感覺到文化衝擊的那個部分,在這次參訪的Guskul(雅加達)、Mes56(日惹)、Ace House(日惹),都將Hang out作為空間設計及使用規劃的重心,無論他會長成何種樣子,當必須讓人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這個空間的本意跟藝術無關,卻經常是藝術的發生地。因為交陪或是聊天之類的社交區域,讓空間、群體能像是聚落中的公共空間,通常歡迎所有人來,也歡迎任何活動的發生,也正因為這種自由度以及流動的關係,讓生活空間包裹藝術,又或者協商出一種有別於單一藝術家、作品的產出,更多成為事件發生的集合點,又因此向外去遊牧移動,開枝散葉到各地去發聲。當然這可能要歸功於印尼人的民族性與文化,無論他是否是跟藝術有關,當地的路邊或是街角,常常就是這樣發生聚會、聊天、音樂,認識的、不認識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都將變成因為有個空間,無論他簡易與否,而讓人聚集且談論。像是人群可以帶來效益,社區與藝術空間可以相輔相成,成為學校、工作坊、展覽空間、live house、餐廳……等,在這個地方,好似所有的身份都是流動的,並沒有所謂單一,可以同時且複合的發生活動、事件、藝術在同一個場所裡頭。聽起來是不可思議且所費不貲的,但透過聚集人就可以將各種方法學實踐在空間中,連空間建築也流動起來了。
  對我來說這無疑是提供了一個新的方法學在於形成藝術之前的生活聚集,有別於偏向藝術家式的單打獨鬥或是機構、單位,群體先行包含了個別的融入。雖然台灣已有類似的方式及單位在運作,但當對於印尼的當下時空環境背景的樣貌,確實地令我對於那樣印尼式Hang Out的文化理解的更為立體且直接。但是在回望台灣本身時,這樣的方法與文化也與我們自身產生了斷裂,也就是並不真的能完全複製在本地。




GUSKUL,雅加達。左圖為對外的招牌;右圖上是駐村用的共用廚房;右圖下是空間的歷史規劃介紹。

IVAA(印尼視覺藝術檔案庫)。左圖為召集人做介紹,右圖為空間附設的商品區。

日惹。左圖為在Mes56與藝術家聊天討論、吃晚餐,右圖為在Ace House與空間的經營者導覽。

  除了印尼之外,其他參訪的國家的已開發以及都市化的程度都相較之下高很多,美術館、學院、機構等體制上建制的更為密切,也可能是因為參訪行程的設計,但總歸相較之下看到的是更為大城市那樣的機制出現,這個方面也是對我來說比較熟悉的,當然每個地方的國情及政治社會現狀都有很多差異。尤其是新加坡的國家美術館以及畫廊,在高度資本開發的底下,幾乎除了少數的當地藝術家以外,大部分的視角都在處理以整個東南亞為範圍的整理及蒐集以及跟國際第一線接壤的連結,幾乎並不以本身國家的藝術史作為建構方向,這也與台灣在提倡的關於自身歷史建構的部分有很大的距離。當然這樣的地區的濃縮本身也是對於初步了解和觀看東南亞有快速通關的作用,幾乎就是在新加坡就可以看到東南亞其他國家重要藝術家的作品和完整的論述。
  而除了美術館之外,透過參訪由Jason Wee主理的空間Grey Project,由他介紹在新加坡除了國家級的場館之外的其他民間自營空間的在新加坡的生存,也因為空間本身跟台灣藝術圈有很多的來往,所以舉了一些關於兩地之間差異。新加坡或許是比較貼近於台灣的補助形式,然而比較不同的是政府審查機制的出現,對於行為或是表演藝術或是議題上的審查等等,都確實的因為各個國家補助政策、社會共同意識的影響,導致藝術家對於創作上的光譜改變,雖然也不乏無論是直接或間接對抗限制的藝術家在其他自由國家遍地開花,從而實現創作自由的意志,但待在本地的藝術家如何的周旋於補助與自身創作生存之間的處境,也是這次和藝術家們交流時,很重要的議題及備受關注的點。或迂迴、或隱晦之類的方式,對於不可名狀的某些議題去發展。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左圖是當時展覽;右圖是美術館一景。

新加坡美術館(SAM)。左圖是大門外觀;右圖是館內展出Hito Steyerl: Factory of the Sun。

Grey Project。主理人Jason Wee介紹空間運作及駐村。

  從馬尼拉的幾個主要大的博物館、美術館的展覽來看,現代美術儼然成為一種備受關注的時代以及風格,無論是啟蒙獨立的留西班牙藝術家們,或者被視為民族文化英雄的Juan Luna ,在政府或民間的眼光裡共同的塑造出一條自西班牙殖民時期開始的現、當代藝術史,尤其是Juan Luna 的作品,成為重要機構的典藏及展示現代藝術的主要論述和脈絡,無論是在National Museum of Fine Art、Ayala museum、Vargas museum,都有ㄧ檔無論是常設或是特展的現代藝術展,而這樣的現代藝術的關注也是自官方到民間、從上到下的推行。更遑論Ayala museum 只單一為Juan Luna 的一幅畫辦的特展:從國外找回的國寶。被系統性完整的收藏和推動,儘管是接軌歐美藝術史脈絡的延伸,也儼然成為在地藝術史重要的源頭之一。
  在觀看這些大量的現代民族主義的巨作固然引人注目,其他大量的習作、草稿以及更貼近於菲律賓相關的題材可能更為引起我的關注,一個藝術作品的背後進行何種的思考、佈局,當代的人如何觀看對待這些作品且書寫,也是令人值得探尋。

National Museum of Fine Art。左圖為美術館外觀;右圖Juan Luna:Spoliarium。

Ayala museum。左圖為博物館外觀;右圖為Juan Luna:Hymen, oh Hyménée!。

Vargas museum。左圖為美術館外觀;右圖為美術館內部特展。


  除了現代主義的藝術之外,深厚的各個殖民時期的遺跡或作品也是此次旅程精彩的重點。San Augustin教堂,從17、18世紀以來幾經摧殘而倖存下來,以教堂作為博物館的形式,以歷史現場的傳承,也看到了各個殖民時期的融合及混搭,將各個殖民母國的風格揉合當地的樣貌或者其他國家的多樣性,形塑出所看到的教堂內部,並不單純只是宗教本身,也包含了許多知識、歷史、生活相關的檔案或物件,無論是醫藥書籍、神像雕刻、生活器具等等。讓宗教中心也是當地生活的中心。將複雜的歷史因素以建築、雕塑、物件的方式傳遞下來,無論是因為毀壞重新考究複製,或單純從戰火中留存至今,也不只是單純的古蹟展示,教堂本身仍然的在當地的居民生活當中持續地進行。


San Augustin教堂。


左圖是San Augustin教堂走廊;右圖上是教堂禮拜區、右圖下是教堂內的圖書文獻研究室。


  本次旅程一方面是作為初入東南亞四個國家六個城市的入門藝術探訪,另一方面也對我來說是開始關注於同樣擁有相近歷史脈絡下的其他國家如何處理類似的問題。無論是政府對於藝術文化政策的投入、或是具有資本的私人美術館或空間在看待當代藝術、或者由藝術相關人士經營的替代空間或組織在生存,這些不同方向的策略都以各自的方法建構當地藝術的樣貌。在交流以及旅遊的過程中,一方面是在對於在地風情以及每個地方的生存、經營方式的體驗,另一方面也正在用自己原有的經驗去做對照和學習,幾乎每個城市都有自身的氛圍所延伸出來的經營方法,有點難以說明出來具體的原因,但在認識城市後在認識藝術家或策展人時,對於他們在當地所給出的樣子有了很完整的體驗,這裡說的完整是超出知識或認知之外的,而純粹是感受性的,單純且直接。
  再來就是經濟上貧富差距巨大,當藝術發生在私人美術館或者城市邊陲地帶,可以明顯感覺到現、當代藝術之間的差異,或者在疫情之後的最近,受到通膨或著政府政策的轉向之類,許多發展已久的民間當代藝術單位也得迫收掉或是轉向新的方展方向,原本有許多早有耳聞的單位或空間,因為上述的元素而消失或轉型而無法參訪,覺得可惜。雖然現在還是仍然有策展人、藝術家自營的空間仍持續進行,但不的不說疫情時代的緣故確確實實對各國的當代藝術造成不小的影響。


劉昱廷 2023東南亞 參訪影片